三十年前那個春夏之交的前後
就這樣過了三十年。
在香港,紀念六四的活動,如常每年舉行,甚至有人說是行禮如儀,沒有意義了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香港,有史無前例的過百萬人上街,冒著惡劣天氣,橫風橫雨的境況,大家都覺得震憾,甚至感到自豪,在談當年的北京學運時,往往忽略當年在歐洲的骨牌效應,將歐洲的國家版圖完全改寫。
1989年是近代史上最重要的一年,事前沒有人看到任何端倪,更絕不會想到導致蘇聯解體,東歐國家紛紛推翻共產和獨裁政權,最終是冷戰結束,東西德統一,柏林圍牆被拆,世界好像進入一個大同國度,大家好像可以和平共處,深深感到人世間充滿希望。
當時我已在多倫多生活,當事態發展日趨嚴重時,下班回家便看著CNN,BBC以至本地的新聞台,因為時差關係,往往追看到半夜,才勉強睡去。可能外國的電視台比較聚焦在歐美的新聞,雖然在北京的重要時刻也會特別重點報導和直播,但角度會傾向歐美的興趣。而我們當時只是個政治無知的平民,對歐洲的時局更是一知半解。不過,當哥爾巴喬夫上場,蘇聯從阿富汗撤軍,而波蘭的共產政權竟然願意接受團結工會來一次公開投票,也隱隱感覺到,一些共產國家的改變正在發生。
結果,北京學運在血腥暴力清場下完結,而另一邊,波蘭的共產政權竟然在大選中落敗,團結工會的主席華里沙當選,粉碎了共產政權不可動搖的迷思。後來,匈牙利,捷克,保加利亞等國亦相繼出現政局的改革變化,而且是和平演變。當東德人民也發起遊行示威時,當權者曾經選擇震壓,但最後仍得順應潮流,在電視上看到成千上萬的民眾,一起拆掉圍牆,那象徵意義是震撼無比,振奮人心。在年尾,羅馬尼亞的獨裁者壽西思古再獲連任,人民已是忍無可忍,在一些城市發起遊行示威,壽西思古下令軍方暴力鎮壓,示威卻蔓延至其他城市,最後軍方變節,拘捕壽西思古,並馬上審判及處死,在那年聖誕節,羅馬尼亞亦步其他東歐國家後塵。
在這歴史時刻,德國重型樂隊Scorpians寫了一首《Wind Of Change》紀念,成為樂隊最受歡迎的歌曲之一,提到充滿正能量的歌,這一首可算是首選。自己最喜歡是歌手Klaus Maine開首的一段口哨,有點意氣風發的味道。這首歌是好聽的,描寫的大同世界也是大家响往的,但對我們來說,始終有點酸溜溜的感覺,那曾經是多麼近的感覺,如今卻是越來越遠了。這首歌也不斷發展,後來有Unplugged版,更有和柏林管弦樂團合作的交流版本,然後不少場合,紀念活動等,都奉命上陣,不知道德國人有沒有説是行禮如儀呢?
另一個代表性音樂盛事便是在圍牆舊址舉行的《The Wall Live in Berlin》,這張Pink Floyd的專輯在1979年出版,隨後的宣傳演唱會,因為設計裝置龐大複雜,只選了英、美、德三國四個城市舉行,始終成本高昂,賠本離場。主腦Roger Waters在訪問中笑稱不會再安排演出,除非柏林圍牆倒下!十年後,柏林圍牆真的倒下,兩德亦復一統,舉國歡騰之時,Waters也兌現他的君子一言,將The Wall再搬上舞台,只是今次不是樂隊的演出了。這次是一個星光熠熠的大堆頭大製作,不少歐美樂手參與。演出在一處以前稱為「無人地帶(No Man’s Land)」的空地舉行,有超過卅五萬人到場,在90年7月的一個夏夜,見證並締造歷史。演出也是將專輯由頭到尾玩一次,只是在最後一曲《Outside The Wall》之前,加上Waters個人新作《The Tide Is Turning (After Live Aid) 》。風向和潮流都在改變,世界真的不一樣。
回看那一年,我會幻想,如果北京學運是在下半年才發生,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?回看那年的春夏之交,學運起源於大家傷感胡耀邦去世,他是開明改革派,略見成效,市民自發舉行悼念活動,繼而對制度和政府行政的不滿作批評,想不到引起廣大市民共鳴,越演越烈。後來有個說法是,因為天安門事件太震撼,很多東歐國家當時是引以為鑑,不想重演這樣的暴行。當然,當時還有其他的因素,每一個國家的掙扎和演變不盡相同,最重要的是,大部分人都有改革開放的心態。
當年,中國還有開眀改革派,還有敢言的人,今天,還有嗎?看當時廣場上的標語,今天絶不會有人敢説出口。有人說,今天中國仍有不少人想做皇帝,但我覺得,最大的問題是,倒是有太多人依然甘心做奴才!